在审判实践中,我们既能遇到高大上的复杂案件,也时常要解决百姓生活中油盐酱醋的纠纷。形形色色的人,五花八门的事,让整日埋头于事实与法律中的法官们也不经意间被倾诉,被触动,或者是被雷倒……从今天开始,我们将不定期与大家分享来自法院的“私家定制”。
我是一名即将28岁、还算年轻的法官助理,未婚。是男是女就不说了,我不是来相亲的,我是来谈谈这两年我和法官一起遇到的印象深刻的离婚案件的。虽说这离婚的人不是我,孩子不用我管,财产不给我分,但也着实给我这未婚的小心脏带来了不少震撼。
离婚案件当事人有血有肉,案件事实一波三折,那些蕴含着法律与道德、人生与伴侣、物质与精神、忠实与背叛、无私与贪婪的婚姻故事,总能十分鲜明地外化人心,反映生活,引人入胜。
风格一:老当益壮型
原告老大爷85岁高龄,肌肉健在,听力很差,写字基本靠抖,交流基本靠吼,第三次起诉离婚。被离婚的老奶奶74岁,身体不好,近几年一直住在养老院里。
风风雨雨数十载,必定很不容易。全方位、多角度、立体化的化解工作说得我们口干舌燥,但老大爷声称此婚不离,死不瞑目。我甚至有些怀疑,老大爷是不是因为听力不好,根本没听到我们说了什么。正当老大爷誓死要离之时,老奶奶回击以生死相依之势。万余字的个人意见,详细讲述了父母反对她与老大爷结婚,一直到老大爷坚持要与她离婚的漫长岁月。怎奈,老大爷岿然不动,老奶奶只好放手。离婚调解书终于到手,老大爷高兴得像个孩子,老奶奶以单身的形式继续在养老院孤独守望。
“真是人民公仆啊!简直包公再世啊!”老大爷的连声感谢让我更加纠结——调解离婚的结果对于他们到底是好是坏?我们司法为民了吗?我们公平正义了吗?
风格二:年轻有为型
恋爱时,年龄不是问题;结束时,离婚不分年龄。小刚与小芳都比我小两岁,小女儿已经三岁,就是这么两位生产抓得早、搞得好的年轻人,如今却要分开旅行了。
为了争夺孩子的抚养权,双方以已之长,功彼之短:我家经济条件好,你家是农村的;我有硕士学位,你才高中毕业;我爸妈身体健康能够照顾孩子,你爸妈身体不好需要别人照顾;我家附近幼儿园环境很好,你家周边人太杂、素质很低……法官从中斡旋,双边协议达成:孩子主要女方抚养,充分保障男方探望。
年轻无极限,从头再来过。只是希望如今抢着抚养孩子的他们,将来有了新的生活,甚至有了新的孩子之后,仍能如此。
面对人家的节奏,反观自己的人生,成绩多渺小!进展多缓慢!阅历多单纯!我为美好家庭的解散而惋惜,也为我的父母能够在有限条件下,为孩子最大限度完整保留父母关爱而无憾。
风格三:渐行渐远型
原告张先生是标准的凤凰男,被告赵女士是典型的孔雀女。多年的共同生活逐渐抹平了两人的差异,却因怀疑张先生有外遇而不断激烈争吵,走到离婚边缘。
十年寒窗,知识改变了曾经的小张的命运,得到了小赵不顾父母反对的爱情,找到了人生的春天。工作之后的张先生披荆斩棘,审时度势,成为了大众创业、万众创新的先遣者和生力军。成功男人的背后需要一个伟大的女人,还有什么比相夫教子的女人更伟大呢!赵女士自觉退居二线,改行洗衣做饭。星移斗转,岁月把丈夫推向人生巅峰,也把昔日女神拉下神坛,更把年轻貌美者引入张先生的社交半径之内。
等到丈夫可以赚钱养家,妻子不再貌美如花。不忍直视遍身罗绮者、不是养蚕人的局面,法官第三次判决驳回了张先生的离婚请求,再给双方最后一次原谅对方和改变自己的机会。
不管是因为张先生偶尔把持不够,看见漂亮妹子,忘了老婆孩子,还是由于赵女士终日无端猜疑,在对丈夫的依赖中逐渐失去了自信和自我,在这段婚姻仍然有药可救之时,趁还未相隔太远,回首初心,或许可以不再于法庭相见。
在世俗的眼光之下,不想耍流氓的爱情走入了婚姻,又因很多人在婚姻内耍流氓的生活方式,而走向了离婚。
婚姻自由,包括结婚自由,也包括离婚自由。老大爷也好,小兄弟也好,老大哥也罢,我没有资格在很多婚姻次数甚至是我恋爱次数好几倍、吃过的盐比我见过的雪还多的人面前,评论他们选择离婚的对与错,也许很多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。我仅想通过案例中被遗忘的爱情、被孤单的对方、被影响的孩子和被分割的家庭,来给这自由增添一份责任的重量。这样,法院案多人少的压力也许会小一点。
来源:北京一中院微信公众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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